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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 30, 2021

周俊辉 – 行走在艺术与政治间 | 艺城游记

ztylez周俊輝 cover

談及本地著名藝術家周俊輝的創作,總會伴隨著某些經典電影的片段,或是具有共同回憶的城市景象。他的創作一直實在,作品從油畫、攝影、裝置等,都離不開本土文化、香港風貌,甚或社會議題。

相信不少人都对艺术家充满幻想,觉得高雅的艺术背后,创作过程必然是浪漫。然而撇去衣香鬓影的展览现场,回到创作过程本身,我们会发现香港有不少艺术工作者以工厂为基地,埋首创作。没有清幽的环境,在往来不息的运输与机械噪音声中,这群创作人正默默地生产一种无形的文化。周俊辉进驻火炭已有 18 载,说他是火炭艺术圈的见证者绝对不为过。从当初只有工厂的工业地区,慢慢发展至今天的「火炭艺术村」,城市的面貌一直更改,而他仍然持续透过创作参与社群。

在这18年间,他的身份也跟着城市的变化而在转换,从的士司机、全职艺术家、压力团体代表(「工厦艺术家关注组」),以至立法会文化界别参选人,这些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身份都被他试过一遍。由被动的创作者演变成一个主动的制度参与者,最后依然回归艺术,到底背后有甚么驱使他走出创作的圈子,以另一身份参与社群?艺术与政治看似是感性与理性、间接与直接的对立面,这种矛盾又怎样影响他的创作?

本集《艺城游记》走进周俊辉设于火炭工厂的创作基地,让我们看看他怎样以多元的身份游走在城市中,寻获充满本土意识的创作灵感。

“我并不是特意去描绘一些本土元素,但恰巧通过镜头记录日常,才发现我的生活与香港有着如此紧密的联系。”

因为家人从事的士行业的缘故,周俊辉仍在求学时,已经是业余的士司机。大学念艺术系的他还没正式投入艺术圈子,已经跟不少的士前辈打过交道。当时创作与开的士同步进行,两样完全不相干的活动成了他的生活重心。将一名创作人派去当司机,光听已经觉得不恰当,但能坚持 8 年之久的工作,我们都好奇这样的「身份错置」对他来说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体验。

周俊辉也笑言其实自己一点也不享受其中,但无奈父亲当时身体抱恙,只好代替他打理那两台的士。他形容:“的士是一个挺香港节奏的东西,它很急促地在城市中穿梭,但同时它又是一样很孤独的东西。当你半夜驾驶时,全世界无人知道你曾经到过哪里。”但正因为开车时的独处时光,令他在穿梳大街小巷间,找到观察城市的乐趣,亦让他深刻地感受到一个人在城市中生存的感受。这些微妙的情感都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他日后创作的养分。

正因为当时与的士有那么密切的关系,周俊辉就顺利成章地将它变为创作的一部分,于是便开始将在车上看到的景象全画下来。后来市区的建筑、地貌不断改变,有关香港生活,以及街道上瞬息万变的城市风景,都在那个阶段被他记录下来。他说:“最初只是拿着相机随街拍,纯粹想用镜头的画面绘画,但偏偏每天经过镜头记录自己的生活,才发现我的生活是那么本土,无论我怎样画一些好像毫无意义的东西,它还是充满香港味道,那时就觉得不如真的投入做这件事。”

He shared with us that in the past, whenever he heard others comment that his work was very “local,” he would feel a bit resistant. Later, he discovered that living in this city, even a simple street, carries everyone’s shared experiences and memories, which is unavoidable. Perhaps it was fate, his “Hong Kong Street Series” and “Hong Kong Taxi Series” have become his highly representative works. To this day, he continues to constantly capture the same street corner with his phone, believing that everything also holds different meanings in different eras. Through his creations, he unintentionally became an observer and recorder of the city.

“八九十年代的香港电影承载着很多集体回忆,也包含不同人的诠释在画面里头,变相我可以挪用的不只是画面本身,而是背后的意义。”

后来,这种绘画本土文化、集体记忆的创作实践,也延续到其另一个为人熟悉的“电影绘画系列”上。这系列的作品不少取材自经典港产片,周俊辉表示当他挪用这些作品再次创作,这些作品就会增加更多重的意义。他分享道:“当电影变成一个画面的时候,你可以从对白中接收到第一层讯息,但当你有看过电影,知道故事的前因后果,就能阅读到更多意思。所以那对我来说是比较自由的演绎,但它都是在某个框架底下,所以大家才会有共鸣。”如他而言,电影系列的作品是自由的,但又根据某一个社会脉络,令观者将电影中的讯息与现今社会现状扣连起来,从而引起更多情感上的联想,演变成一个有意义的创作。

在电影系列的作品中,不少是艺术家对社会状况的回应。有时作品截取的对白很直接,但若观众未了解那部电影生成的时代背景、内容,又有可能不理解作品想表达什么。到底这种创作是属于直接还是隐晦呢?

他说:“我尝试做到多层,简单来说,电影的那批画是直接的。多层是指不单是从对白中阅读对那幅画的想法,而是了解那套电影的背景、艺术历史、绘画的元素。或许我在画中编排的那种红色,对你来说是有别种意义,那种阅读就不那么直接,而是比较内在的思考。”对艺术家而言,即便是看来非常刻板或理性的创作,依然会带出一些具有精神性的内质。

《英雄本色- 「想不到香港的夜景是這麼美的」》 磁漆布本 2013年 周俊輝

他谈起曾经绘画《英雄本色》的作品:“这部电影代表了香港人对未来的一些想象,英文片名是《A Better Tomorrow》,里面包含了当时人们对香港的一些期待。”若将当时导演寄予在电影中的期望与感慨放置在当下社会,也是相通。艺术与文化都是一代影响一代,就是这种历久常新的文化意象及对本土的情感,一直刺激着周俊辉的创作。

“创作很委婉,而政治相对直接。”

有时候艺术总给予别人一种“离地”的感觉,因为大多数人会觉得用画布来表现对城市的关注,都是迂回而无力。周俊辉在过往也曾有过这番顿悟,于是他便选择从一个单纯创作的艺术家,尝试投身制度,并主动就文化政策、艺术家权益等事宜发表意见。

周俊辉在2001年便进驻火炭区的工厦,然而那时以工厦作为艺术工作室仍被视为违规。于是他便联合不同界别的创作人,共同成立了「工厦艺术家关注组」,希望跟有关部门商议修改不合适的工业条例。当时社会仍有不少空置的工厂大厦,但同一时间,其实很多本地艺术家都缺乏创作场地。然而新兴的文化产业并不符合五六十年代制定的工厂使用条例,因此在工厦中从事创意产业都被视为违规,更遑论要在那里创作。

于是他便主动组织压力团体,希望争取工厦艺术工作室合法化。他说:“不是说我们做创作就有特别权利或优待,而是在工业区里,大家都在生产中,只是我们不是真的做一些商品出来,而是在生产文化。不论画一张画、做音乐,其实都是一种生产活动。当时希望告诉不同政策部门知道,工业的定义应该要改变,文化产业都是一种工业。”

自那时起,一个全职创作人开始与政界建立联系。当时还没有艺术家在工业区活动,也不知道能在那个地方创作多久,那种不稳定性让他感觉自己就像居无定所的“游牧民族”。经过多年的努力,艺术家在工厂合法化创作,火炭也逐渐发展成为“火炭艺术村”,成为本地艺术圈一个具有代表性的创作基地。周俊辉除了见证火炭多年的变化,也成了这个艺术社群的重要开拓者。

“艺术家参政是一项行为艺术。”

本着要为艺术家争取更多权益,以及改善本地艺术界生态的祈愿,周俊辉在 2012 年参选立法会。面对独特的选举架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一场被他形容为「注定失败」的选举,更像一项行为艺术。

He shared, “Of course, what I care most about is not whether running for office is a work of art, or if this can be turned into a performance. What I care about the most is what meaning this candidacy holds, and whether it can lead to something meaningful.” The uniqueness of painting lies in its ability to express without words, yet the artist who usually speaks through images found himself in heated debates with politicians on the election stage. He said, “Back then, I hoped to bring these relatively minor, non-mainstream cultural issues to the forefront.” As he wished, the cultural issues that were not taken seriously were brought to mainstream channels of communication. Despite losing in the election, he returned to his creative work contentedly, realizing that he didn’t actually lose anything.

既然曾经兼具艺术家与政治家的身份,那么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异同呢?

他答道:”两者有些地方是相似的,政治与艺术都是一种表达,都是对于外在环境的思考与反应,甚至是对别人的关怀。大概因为这些相似之处,我才会有对社会及政治上的关注。”以委婉蕴藉的艺术表达政治诉求虽然并非最有效的方式,但以周俊辉的经验来看,他又好像成功地展示了游走在两种充满矛盾的身份之间的余裕。

在寻找理性与感性的平衡中,才会激发更多创作。

回归艺术,周俊辉的作品除了充满本土元素的痕迹,也隐含着其对社会政治的关怀。到底是因为创作才开始关注社会,还是因为关注社会才以绘画的方式表达?或许那种对社群的关怀,以及对生活的澎拜感受,就是推动他持续创作的力量。

面对时局的变化,周俊辉直言:“过往有一段颇长的时间,因为社会事件而令自己完全无意愿去画画。”如他形容,当最戏剧性的事情已在现实中发生,反而在作品中无法编排出更多超现实的事,那种无力感让人容易掉进情绪的漩涡中。

后来为了不让这种情绪吞噬,他便开始将社会上发生的事如实反映在作品中,不带有任何主观批判,赋予观众解读作品的自由。以往的他会介意作品中缺乏委婉曲折的处理,但当面对如此庞大的情绪,如实记录,反而成为一个情绪的出口。

过往为了避免让情绪主导创作,周俊辉故意选择了如“电影系列”般看似比较理性的创作主题。后来他意识到其实并没有纯理性或纯感性的创作,他说:“不论做创作的人也好,甚至普通人也好,大家都在这两样东西间拉扯,希望在两者之间取得平衡,但又永远得不到那个平衡。反而在寻找平衡当中,便会不断有新创作产生。”即使不知道有没有寻觅那天,寻找本身就是意义。他觉得所谓感性的创作不需要特意去挖掘,只要真实地生活,观察这个城市及身边的人,那种真情实意就会从作品中走出来。

直至如今,他依然享受创作带给他的乐趣。对他来说,创作人有一种独特的生活模式,他形容那是「冷眼旁观但又要参与其中」的一种「跳出跳入」的状态。他一路以来的创作都与城市生活有紧密联系,于是作品才予人共鸣。但他仍不停检讨自己,希望不论在政治、个人生活、作品创作方面,都能找寻到一个情理之间的平衡点,让自己的创作能在这种检讨和拉扯之间,一路延续下去。

从开的士、创作、加入政治圈,种种历练都让周俊辉在城市、身份、创作主题、感性与理性之间游走不断。这种游离的状态并非不稳,而是反映出香港人一直以来充满韧性与可塑性的特质。

创作是艺术家对生活的反应,正因对社群有着知疼知热的关注,才使周俊辉的作品成为本土艺术的重要篇章。

执行制片人:莫克安格斯
制片人:韦绮琦
编辑:刘颖琳
摄影:陈安生,李嘉俊
摄影:陈安生
视频编辑:李嘉俊
设计师:陈慧娴
特别鸣谢:周俊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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