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17歲初出道,冒著挺而走險的風險,以完全陌生的形象示人,換來的,是台下的針鋒相對。即使受盡唾罵,他也無所畏懼,唯獨發現理應存在的熱情不曾存在,才讓他感到可怕。於是,他立定決心,日復日、企劃復企劃,花了半年寫下《殭屍》、再花了四年寫下《風林火山》,甚至今天,他帶大家走到切爾諾貝爾,透過聲、映、畫、文字構想出一個可歌可泣的世界觀。他做了一場音樂實驗,令自己,也令大家重新認識了 Juno 麥浚龍這個名字。
即使外面世界紛紛亂亂,他依然埋首創作。這位看似「暗黑」、「偏鋒」、「奇異」的他,實際是一個感官細膩的人,如貓一樣,對世界有著敏銳的觀察。他視一切艱苦如人生歷練,透過每場實驗與自己較量,為的就是以一顆認真修學的心,找回那份令他動容的熱情。今天,董浦戀正式劃上句號,浩瀚歷程的完結少不免令人期待往後的發展,但更令人好奇的是,創作道場上的修行如何成就今天的 Juno 麥浚龍?
「這個是我對創作、樂壇、歌迷送上的一份禮物」
「甚麼都來得寫實,那豈有夢工場這回事」
來到完結篇《the album and the end of it》,合輯以 Box Set 形式推出,除了整合了企劃的三張專輯外,Juno 及團隊特意製作了報紙、歌劇院門票、火車票、劇照等紀念品小物,好讓樂迷如同置身現場,共同感受故事最後一段旅程,來一場最漫長的告別。
對 Juno 而言,這些實體小物除了象徵著故事裡不同章節的發展,代表著 Juno 在創作上的一份信念——他希望迎來結束之時,仍能透過更多元化的實體媒介,將企劃所營造的氣氛更具體地體現過來。同時,亦是他送給樂迷的一份回饋禮物,向大家表達出一份真摯的答謝。
用上三年時間以音樂、映象、文字塑造成一個音樂企劃,Juno 直言自己對於創作的野心越漸變大,說的不單是超越 concept album 的決心,而是歌曲以外能否為樂迷帶來更多情緒、文案能否重燃觀眾閱讀的情緒、影像製作能否帶動觀眾的情緒等。整個創作過程 Juno 更是以「心跳冒汗」來形容,亦因為過程實在太驚險,來到完結之際,問他的感想,他形容為放下心頭大石。
「每一個創作過程,我都是追求一種淋漓盡致」
外人看以為他是一個瘋子。但不成魔,怎成活?他分享每次創作都抱著「可一不可在」的態度來面對,而且當中應該醞釀著一種瘋狂。「我覺得在創作裡,要對自己很很苛刻。」因為苛刻,才能達到心中的完美之境。
「今天寫下這場戲,你可以很滿意,但當明天醒起來再重讀,感到不滿時,你必須狠狠地抹去它。」Juno 接著說:「我不喜歡差不多先生和差不多小姐。無論在形象上、髮型上、服裝上你不能將就,對個人思維、言行舉止的要求就更不應該得過且過。」
旁人看這也許是一種狂野的偏執,但多得這一份執著,才造就出董折、浦銘心的一時佳話。
「在甚麼時候做適合的事情,不單是創作,我覺得人生也應如此」
從習尚的典型跳出來,愛情故事可從核爆夜中萌生,歌曲歌詞也可鋪建成電影一樣的節奏,大概這就是 Juno 創作世界一直演奏著的狂想曲,即使帶點奇情也不至令人迷失。一切看似瘋狂的背後,源自一份無畏無懼的決心。
「可能我是從負分出發,我對這行業的一切認知,包括你對自己的信心、傳媒對你的信心已經早己被打破。」出道多年經過不同試煉成就出今天的自己,Juno 坦言從不避談過去,哪怕是《愛上殺手》的跳唱畫面,抑或滿頭金髮的壞男孩形象,他都一一坦然接受,現在回看,甚至視之為浴火重生的機會,至今依然感謝這份「受苦也榮幸」的福氣。
不過這個世界其實也待他不薄,給他最徹底的打擊,同時給他堅強的信念,多年後來一個絕地大反擊,也算是人生一個重要里程碑,也值得好好感恩。
Juno 分享當日受盡不停唾罵後,足足一整年時間沒有疏理自己,不願照鏡、帽不離身,每天來回錄音室和家中,當再次照鏡時就連自己也被那一頭長髮所嚇怕。但正因如此,卻反而更令自己清空心中所想,專心一致投入音樂,「這不但讓你獲得重生的機會,甚至讓我變得沉實。」Juno 分享那一年的經歷,尤其是內心的變化,逐漸成為創作世界裡的磐石。
跨過火盆重新出發後,之後進入的就是另一個新境界。
「不應該有人比你更清楚你自己」
封閉自己一年,Juno 發現自己對創意工業的熱情其實一直都在,而他亦逐漸了解到,與其坐等被派發歌曲,不如自己主動踏出一步,由心而發創作自己喜歡的事情,包括歌曲和電影。
縱然創作路上充滿荊棘,但自古以來越困難的地方就越多寶藏的地方。沉迷創作的最大收穫是他學會認識自己,簡單如了解到自己喜歡甚麼顏色、剪裁、設計等。隨著這種自我探索的習慣形成,亦催化他在創作上、人生上有著更深刻、深入的感悟。他以尋覓杯子作比喻:「試著不要找十隻杯,只找一隻杯,但它的重量、外形,它盛載的容量等方面都是很適合自己」。
創作是甚麼?創作對 Juno 而言,也許就是這種自我發掘的過程,而且過程是心跳冒汗。
「我想將人生的複雜放於創作當中,而我的生活,只想很簡單」
「性格上,我從來不是一個很群體生活的人。」
鍾情獨處的 Juno 喜歡貓。他其實也像貓一樣擁有敏感的特質,他輕易能察覺出人與人之間的複雜性,而他把人生的複雜投放在創作中;但對於私下生活,他只想來得簡簡單單。
與家中四隻貓兒相處成為他工作以外花上最多時間的活動。而貓,更可說是他的靈感繆思。他拍照時的動態,全部都是他透過觀察貓的形體模仿出來,形成他獨特奇異的個人風格。可能跟貓相處的時候太過放鬆,通常靈感就會在這些時候來訪。
然而寡言、內斂的他卻一直被配上「暗黑」的形象。
「我喜歡黑色,不代表我是暗黑。」
打開他的社交媒體,放眼看找不著一點色彩,穿衣風格也經常以黑色示人。因此大家都將他與「暗黑」畫上等號。而他澄清「我喜歡黑色,不代表我是暗黑。」他解釋他只是沒有刻意販賣正能量而已。而這種刻板印象只是觀眾接收資訊的一種渠道,就他作為創作者而言卻有著另一番的解讀:
「我覺得工藝就是『黑白』,而工藝必須經過日復日、企劃復企劃的嘗試。你得需有黑白的心態,才能盛載到不同的顏色,而我的工藝只是恰巧地牽涉到顏色上的運用。」
聽過這一番自白你現在知道他喜歡黑白色的原因了。
「更懂得珍惜。創作令我珍惜了很多身邊的事情。」
既然不是暗黑,但他的作品又經常出現一種悲劇、沉重的命題,不難令觀眾從 Juno 身上感受到的刻板聯想,這是否又代表著 Juno 的悲慘世界觀呢?「我覺得人生確實盛載著失落,這也是我所指並非賣弄正能量的意思。其實人生裡盛載著很多情緒,只不過這種失落感,我透過不同的意識流去散發出來。」Juno 繼續說:「大概是因為這種情緒本身很吸引我,因為我覺得當人處於這種狀態時,你會反思更多,你會跟自己對話更多;它既不是悲情爆發,亦不是興高采烈的狀態,就是一種稱之為帶有失落感的狀態,我覺得這個狀態很好。」
正因為這種從不單純地深化負面情緒的狀態,讓 Juno 不論在編寫不同故事,抑或待在家中放空時,更讓他從反思當中學會珍惜更多。
「一個人相處的時候,往往才是最堅強,因為當人面對群眾時,你可以裝出自己很合群、很開心、有事或沒事,但當你一個人相處時的狀態,才能與自己好好對話;一個人才是最珍貴。」
和 Juno 對談中,放下將他「神化」的幻想,他也只是活生生的一個人而已。被人形容為「出位」、「偏峰」背後,誰又想到他最喜歡的活動實際是泡茶、磨咖啡豆、洗碗、油牆和放空呢?平凡人如他和一般人一樣,最大的心願是追求快樂。
而他的快樂泉源就是創作。
創作賦予他活力,雖然過程裡吃下不少苦頭、捱過無數過通宵達旦,他依然沉醉其中,並找到生命的熱情。或許你的辛勞、付出,旁人總是不得其解,這種無奈與矛盾 Juno 也認同而且理解,但對他而言,最重要的始終是,「希望不單是我,我希望每一個人,都能夠綻放自己喜歡的事情。」
身於森羅萬象的世界,大家都努力透過不同方式尋找快樂,快樂看似難尋,但其實快樂就在自身,若不珍惜眼前,就永遠與快樂無緣。在紅塵裡修行,生活出現的每一個問題皆是道場。Juno 出道嚐盡百般滋味,當日也曾脫離現實,埋頭苦幹嘗試修回正軌,然而,內心不應從外道而修,問題從何起便應由此耐心地學、堅持地修。
今天,他被捧上至尊地位,不只是他創下樂壇傳奇企劃,還他那一份令人渴望但難以觸碰的智慧和清淨心,如實、認真、帶著覺察去生活的狀態,看透生命不同次第。顛覆過後他又會開辟甚麼之道?請保持期待吧。反正,黑盒也能有情且動聽。但願這位創作者繼續以出世精神,修出更圓融的內心,讓自己、讓大家繼續心跳冒汗。
最後,其實只要你專注當下,煮飯、洗碗、做家務,也是一種修行。不止 Juno,你我可以成為(生活中的)大師。
後記:這是 Juno 訪問後的一席話:
「我絕對是一個追夢的人。
否則我也不會進入夢工場。
而更加是因為夢想這回事,往往都是人生中成長中最率先陣亡的。
人有年紀所限,尋覓萬花世界的都通通走過。唯獨創作能令我一次又一次的心跳冒汗。一次又一次成就我的眼界大開。
每一次企劃旅程,其實說白了都只是追逐著一點快樂一束光。哪有不辛苦的路。只是如果盡頭是一種快樂,我絕不介意勞碌地去追。
所以你們都要快樂。
精彩的,要懂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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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ducer: Vicky Wai
Photography: Simon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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