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沒有界限、也不受年齡所限,對於耄耄之年的殿堂級華人藝術家霍剛先生而言,生活要隨緣,而創作更要隨心!
霍剛是「八大響馬」之一,更是「台灣現代藝術運動」的代表人物,在華人藝術界是重要的先鋒。而回顧他的藝術創作之路,執筆逾 70 載,從南京去到臺灣又遠赴義大利、在米蘭旅居五十年,而他的創作熱情仍一直不減,體驗著不同的中、西文化時,令他的藝術風格從超寫實主義轉變為幾何抽象,再交織出另類的藝術世界。
而他投身和探索於藝術的經歷,每步都很大膽,但不料他卻為此解說:「我只是朝著這個方向走,不敢說自己很大膽,倒是因為很難才覺得有興趣。」
他說,追求未知是他的興趣。這一追就是窮其一生的時間,而五十年後,他帶著自己的作品回到當年出國的出發地(香港)和出生地(南京),這次展覽是個藝術交流的機遇,更似是他的 Reunion 之旅。那就在他重返心靈故鄉之際,來親自訴說這段簡單其實不簡單的創作故事。
感性與理性之間
如果要為他的風格加上關鍵詞,他卻是以「無中生有」和「與眾不同」來形容。「我會多方面思考,去畫出具有建設性、實質性的作品,所以會偏向理性和抽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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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逐一細看,從幾何圖形到顏色,看他是如何融合東、西方的藝術表現形式,了解他的藝術世界。
理性的幾何圖形,本予人一份堅實、強硬的感覺;而他的畫作也大多以藍、綠色調呈現,又不自覺使人聯想到湛藍的天空、水波粼粼的湖水或是冬日的冰雪,洋溢著了屬於東方的抒情抽象。「畫畫講求變化,我多取用冷色系,但偶爾也會畫暖色系。只是於個人而言,我會較偏好藍、綠色調 ,因為藍綠色較符合幻想。」
他沒為每幅作品下註解,因為他更想讓人們親自解讀,慢慢感受他筆下那極簡且富有詩意的視覺語言。但在看似是經過精密計算的理性表面之下,於霍剛而言,創作卻是感性大於理性的行為。「心情好時我會畫畫,心情不好我就作罷,待心情好再繼續。就像是,安定時就會畫得較異想天開、把靈感表現出來,所以創作是絕對自由的。」
所以在他的作品中,從元素到意象都充滿了超現實風格的神秘感,也多了一份精神上的視覺詩性。「沒有限制,但在思想上有一個主要的方向,就是從簡,不要多、不要複雜;而簡單之中也要有深度、精神性能讓人去思考,而不是憑空作畫。如果連自己都弄不清畫裡的東西、不能夠說明,就會變得很俗氣了。」
創作的自由,堅持著只畫出他的所思所想,當中也有著一套屬於他的獨特思想和哲學,「藝術家是大膽的假設,而科學家是細心的求證。作為藝術家並不需要這麼細心,而是要提供一種思維,可以是不一樣的東西。」
看著穿著一身淡藍色衣服的他,不急不慢地遊走在畫展空間內,滲透著一副深潛而內斂的感覺,忽然有感畫如其人;而在他的言談中,也不難感受到那份屬於藝術家的傲骨,正如那幾何圖形的棱角。
追求有限的無限
大半生都醉心於藝術中的他,在言談間也不難感受到他那無窮的熱情。「我追求的就是與眾不同,是非常困難的。而且創作時一定要把自己喜歡的畫家忘掉,要學他但也要把它忘掉,很難。」
「藝術家們當然都畫得很好,但在這裡重複的話就沒有意思了,一定要求變。」
忽然想起小時候學畫畫時,老師不允許用圓規或直尺等工具輔助的規定。他立刻回應:「我以前跟你想法一樣,覺得是不可以的,但後來我發現這是錯誤的,為什麼不可以?所以在我教學時,也會教學生要用什麼工具來貼、來刷,覺得這是完全自由的,而且效果會更好。」
打破了過往的想法,也要創作出別人不曾想過的,當然不易。而他的作品看似輕盈,實則卻飽含心靈的厚度,使他的創作色彩愈來愈濃烈鮮明。
那放棄了超現實的局限性,改用更自由的抽象去表達,這個空間到底是如何佈置和構造呢?他卻用築房子作比喻,「繪畫的每個畫面就是一個空間,等於有一塊空地讓你建築房子,想要建成什麼樣子、哪裡要留白,都要自己去構思;而畫裡的造型、線條、色彩、光等都是用我喜歡的元素去呈現。」
這份純粹就是他的創作基調,使其筆下的一根線、一個點都有著獨特的意義和內容。「我喜歡極簡的藝術,愈簡單愈喜歡,而愈簡單又愈發難畫。因為要在簡單裡表達一些複雜的東西,是很難的。」
這一個「難」字,在對話中出現了不少次,每次出現都更能細味到他的藝術精神,複雜且豐厚。畫布是他的藝術世界,但這創作空間始終有限吧。談及此,他卻忽然表露出一份年輕的衝勁和叛逆反駁道,「我這不是世界觀,而是宇宙觀,因為世界觀對我來說太小了。」
「一個空間就是一個世界,不一定要有實在的東西才是一個世界,而我是無限的,我要打破這個領空的限制,這是一種哲學思維。雖然我不是科學家,但我可以追求科學家的那種無窮無窮的思維和無限。」
再遇・歸來|載譽歸來
這次是霍剛首次隨台北「采泥藝術」參展香港巴塞爾藝術展(Art Basel in Hong Kong),也是首次在香港舉辦個人展覽《再遇・歸來》,還會延續至南京成雙城展,成為他創作生涯中重要的里程碑。
為此他分享道:「本來畫畫不是為了要展覽,而是為興趣。但後來我想要給別人看,是想要知道別人的批評,讓我能改進。我希望得到的是批評,不要都講好的,不然我沒法進步。當人們講出了我的缺點,我就會去思考,對的我自然會改,不對的就跟我沒有關係,哈哈哈。」明明已馳騁藝壇數十載、影響深遠,卻還是很謙卑說,「不敢說自己是先進,因為人類太多了,我只是在畫自己,也許在別人眼中覺得我很先進,但我不覺得,我只是向先進的方向去努力。」
而這兩地的重疊與交錯,恰好能呈現霍剛創作背後的根源與動力。「對我來說,畫畫就是生活的一部分。生活,意思是為了什麼而活,所以我搞藝術不是為了吃飯,而是我吃飯是為了要搞藝術。我沒有能力做科學家、哲學家,但我對什麼東西有興趣、付出和研究,就是對人類有貢獻,去追求更高的層次和領域。」
在自己未知的世界一直探索,而他也對追夢之人有一番寄語:「就大膽地追求,不要害怕,勇敢的前進!這個價值可能現在看不見,但也是無限的,會不斷影響我們,就像沙漠裡的水。」
「沙漠裡面有水,也要看你要不要去發掘。我也是沙漠中的一點水、一根綠草,也許會枯死,也許不久就發芽、生長,成為沙漠中的綠洲,至少有一絲生機。一人之力是有限的,但群策群力一起向著無知、未知的方向去探索、去追求、去發展,會衍生很多潛在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