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en it comes to Chinese Gongbi painting, we often think of meticulously detailed “landscapes, flowers, and birds” or portraits. This style of painting emphasizes details and strives for lifelike representation, exuding elegance and solemnity, which can be seen as unattainable. However, as this traditional painting technique has evolved over time and encountered diverse cultures, what kind of variations have emerged?
不论走进香港美术馆、香港文化博物馆、M+ 视觉文化博物馆，或是大大小小的画廊，我们不难发掘到石家豪（Wilson Shieh ) 的当代工笔作品。在他细腻的笔尖下，香港地标建筑通通化身成华美衣裳，古代肖像人物穿上新潮前卫的四季服饰，一众香港流行文化代表人物以经典造型重现于观众视野，独特创意让人百看不厌。
石家豪的创作以中国工笔画为基础，继而延伸至素描、油画及拼贴、装置等形式。他喜以本土文化为背景，作品主题离不开人物与服饰。轻松诙谐的作品背后，隐藏着关于身份、性别等深刻反思，以及保育本土文化的议题。
適逢近期JPS畫廊舉辦Wilson的個人展覽「石家豪：雜碎2008 – 2022」，其中更涵蓋了其多個標誌性系列，展示了藝術家過往14年的創作歷程。本集《藝城遊記》將跟隨Wilson走入他的當代工筆世界，除了回顧多個深入民心的經典系列外，也看看他為觀眾們帶來甚麼新作。
「我的性格并不适合做那些很奔放的写意创作。」
画工笔画除了要求细腻精湛的笔法外，更重要的是足够的耐性。都说一个人的性格多多少少会反映在其作品中，看着眼前巧密而精细的笔触，就知道画者肯定是个心细的人。Wilson 分享以前修读艺术系，大家对细描手法都不太感兴趣，他笑说：“年轻时同学们都想威，喜欢用些很粗的笔触、很大尺幅作去表现自己。不过我的性格是控制不了那些很豪放的笔触，你一定要有那种潇洒的性格才做到。但我每逢画写意画时，我的老师都会说：『石家豪，你画出来的画好拘谨、好堆砌。』我便想自己的性格并不适合做那些很大、很写意的创作。”不过当时的批评倒让他更认识自己的路向，发展出后来独树一帜的风格。
当时在课程要求下，Wilson 也开始学习传统国画中的「梅兰菊竹」四君子、唐装仕女画等主题。在漫长的临摹过程中，让他开始欣赏古人的细腻描绘。不过现代没有仕女，题材也不再局限于庭园中的植物，这启发他去想：“如果我用这种手法去画现代的主题会如何呢？”由此，他便开始用宣纸、绢布等传统媒介去画现代流行的题材。
从那时起，Wilson就开始探索流行创新的主题，开启了一段当代工笔创作之旅。从Wilson作品的广泛主题可以看出，内容涵盖了性别、服装、香港电影、音乐以及一系列香港流行文化符号等，所有这些都是信手拈来，却又充满巧思。
为了避免作品陷入俗套，Wilson总是用心设计每个系列，例如他最受赞誉的”建筑系列”，他将中环各座标志性建筑如中银、IFC、怡和大厦等，设计成独具创意的时尚服饰。高耸的大楼一下子变成了优雅华贵的晚礼服，一群散发古典气息的”君子仕女”们就像秀场上的模特儿一样，展示着曼妙身姿，让人难以忘怀。
「这次展览的作品横跨了14年，对我来说算是个小回顾。」
近年来，我在不同的展览场地看到了Wilson的作品，比如在香港美术馆的“不是时装店！”特展，大馆的“墨城”展览，M+博物馆的“香港：此地彼方”展厅，甚至是去年在PMQ与谢炎安的联展“男子双打”等等。只要涉及香港视觉文化故事的展览，他都是常客。不过，能够回顾Wilson过去不同创作的展览却很少见。这次他难得回到画廊，带来了“石家豪：杂碎 2008-2022”，一口气展示了过去14年的标志性系列以及一些新作，让观众们大饱眼福。
“Miscellaneous” literally means a hodgepodge of works, and this name also echoes the painting “Autumn Fairy Tale” in the exhibition. This film is set in New York, and Chow Yun-fat’s character, “Chuan Tou Chi,” is a waiter in a Chinese restaurant. At that time, “chop suey” was popular in North America, which is an American-style Chinese dish made by stir-frying different meats, vegetables, and eggs together. This exhibition is also a gathering of different works by artists from the past, so it is fittingly named as such.
“Autumn Fairy Tale” recreates a classic scene from a Hong Kong romance film, where Anita Mui and Leslie Cheung were dining in a restaurant and Chow Yun-fat pretended to pour tea while eavesdropping on their conversation. This amusing scene was captured by Wilson in his artwork, and even the restaurant scene was recreated in the gallery, allowing viewers to become “tea guests” and capture the essence of his creative craftsmanship. He hopes that through this special installation, he can evoke shared memories of Hong Kong people.
「我的作品本来就存在好多对立的矛盾，譬如古与今、中与西，令它们兼具精致与玩味的部分。」
而除了一些大家耳熟能详的香港经典影视作品外，这批作品还有涵盖不同时期、不同范畴的本地流行文化。以前大家总会觉得艺术就是庄严高雅，不应跟通俗的流行文化相提并论。但 Wilson 觉得要为香港创造一套独特的艺术语言，就应该做一些与观众产生联系的东西。工笔技法源于中国传统，但若墨守成规，受众亦相对有限。于是他便以幽默的艺术语言，将古与今、中与西的元素合并。
他说：“我的作品本来就存在很多对立的矛盾，我故意把它们放在一起。将不同文化以及古今时间跨度这么大的东西碰撞在一起，其实也是文化产生的一种方法。历史上有很多文化传承至今已经欠缺活力，当你将它们汇聚在一起，就可以创作一种新的文化身份。”
右：《一个男人一个女人》油彩布板（第1/2组）41 x 51厘米 2010 石家豪
正是抱着这种创新的实验精神，Wilson 也放胆地将工笔画与流行文化主题来个 mix and match。他的作品绝大部分都是以人作叙事主题，那自然也延伸出服装的元素。他认为服饰除了美观以外，还包含着设计、阶级、文化等意义。以今次展览为例，他以六七十年代开始盛行的怀旧玩意「更衣纸偶」（换衫公仔）为发想，带来《四季女人》、《四季男人》、《一个男人 一个女人》、有关「女校校服」等作品。
右：《四季男人》彩色铅笔、纸板（一套2件）34 x 49 厘米 2022 石家豪
In the “Four Seasons” series, the artist pairs different hairstyles, accessories, and clothing for the same portrait doll, showcasing unique and creative designs that demonstrate the artist’s design sensibility. As the seasons change, only time passes by. Wilson said, “Originally, this was a concept we used in fashion consumption, but I incorporated it into my artwork, and ‘Four Seasons’ has become something connected to culture and time.”
而在《全宇宙女生大同萌》中，Wilson 便从记忆中抽取两个妹妹、堂家姐、表妹等读书时期所穿的校服，画出一张「女装校服图鉴」。他更说本地学校全部款式加起来逾百款，让人惊叹原来香港校服确是多花样。他觉得香港虽然地小，但却隐藏了很多我们平时不为意的趣事。
他说道：“做创作以后，我才发觉我们对很多香港出现的事太习以为常，不觉得它有什么特色，但其实它在世界上来看是很特别的东西。经过创作以后，它就有另一个面貌流传下来。如果作品有机会流传得久一点，将来的人就能从艺术画的世界里头，找到一些有关香港的记录。”与其说 Wilson 单纯是创作，他更像是城市中一个守护者，以眼睛发掘美好，再以巧思与创意将种种文化特色封存在艺术里头。
「这次展览唤起了很多人的回忆，大家都分享着一些共同经历。」
延续“换衫公仔”系列，Wilson更将这概念套用到一些本地流行文化的代表人物。从华文传奇作家张爱玲，到影坛经典周润发、张曼玉、梁朝伟，以至一代歌后邓丽君等，都以各种经典形象示人。在创作过程中，Wilson需要经过多番研究与查证。
右：《倾城之恋(张爱玲系列) 》彩色铅笔、纸板、拼贴 60 x 40 厘米 2009 石家豪
以张爱玲系列为例，她本身在自己的著作里头亦是非常注重衣饰的描绘，因此 Wilson 便结合她流传下来的真人照片、生前所穿的服饰，以及改编自其作品的电影造型，绘画出不同形象的「师祖奶奶」。
流行文化稍纵即逝，但经得起时间考验，影响着一代又一代人的，就能称作历史文化。当年红遍东南亚的邓丽君推出《岛国之情歌》大碟，Wilson便以画笔重新勾勒其百变造型。影视作品中，《上海滩》中的许文强（周润发饰）、《花样年华》的苏丽珍（张曼玉饰）和周慕云（梁朝伟饰）等，也以戏中形象示人。这些人物全都是香港文化的重要象征，标志着一代文化的黄金盛世。
而在「卡式带」（Cassette）系列中，他带来黄霑歌词精选，里面辑录了从70至90年代的流行音乐，汇集张国荣、梅艳芳、许冠杰、罗文等耳熟能详的名字，歌曲包罗万象，可以说是浓缩了香港流行音乐最辉煌的时代。作品包含的除了是Wilson自制卡式带的个人经历外，亦展示了其音乐品味。
大大的“回忆杀”，牵动不少当代观众的集體回忆。久未触及的记忆会随时间而消亡，Wilson希望能将这些回忆视觉化，他说：“当我将这些记忆转化为容易消化的图像，就似是带领着很多人回溯以前体验过的经历，这让不少观众产生共鸣。”
「我现在做创作介乎于想创造一些新的东西，同时希望保育旧有文化，并赋予它新的生命。」
常言道新不如旧，经典当然值得我们怀念，但难道城市的变化永远逊色于过去吗？Wilson自己又如何看待本土文化的发展？
他认为香港地细，节奏急速，很多旧有的东西都难免被新的取替。直到近些年来，才开始多人唤起一种保育意识，重视旧文化价值。他说：“我们做创作都是从这个路向出发，即便它是一些旧的东西，我再做的时候又再注入一些新的感觉去增加新鲜感，赋予它新的生命。”古老与时兴，或者在艺术创作的世界里，两者并没有一条清晰的界线。就如流行文化般，其实都是一种周而复始的现象。
The so-called classic works are actually refined over time. Wilson has created many classic series in his over 20 years of creative journey. This exhibition spans nearly half of his career, from 2008 to the present. We are all curious about how his creative style and direction have changed over the past decade.
Wilson openly admits that he has been exploring all these years and feels like he’s been in a cycle, turning around and around. He feels that there hasn’t been a clear linear progress in the past decade or so because there are some series or themes that are ongoing. In terms of his creative attitude, Wilson is also constantly striving for improvement. Every time he revisits his old works, he feels that he can add new elements to make them more enriching. He is not satisfied with letting his works stay at a certain stage, but rather approaches his creations with a mindset of “it can still be more perfect” and continuously improves himself. He frankly states that the dissemination of artwork is actually slower than we imagine, from exhibiting the works, attracting audiences, to waiting for feedback, it is a lengthy process. However, he still hopes to continue walking further on this path.
从在工笔画上另辟蹊径，被别人认为以流行文化创作不入流，直到今天各间大型美术馆与博物馆都收藏其作品，「石家豪」这个名字早已是本土艺术的重要象征。但 Wilson 依然十分谦逊地说道：“其实我还在这个过程里，对于怎样令更多人知道其中的文化意涵，这还要更多时间去考验。我还是需要不断举办展览去讲，并等待观众的回响，才能验证到这些创作是否可行。”
访问末端，我们都好奇对于一个发展成熟的艺术家，现阶段的创作对他来说是怎样一回事。Wilson 笑说：“在香港做我们这种 visual artist 其实是困难的，我成为全职艺术家有 20 多年，其中有好多时间都是一个人在工作室内创作，都经历过一些孤独。很多事都是自己一个人面对，所以从来都是难的，心理上亦是高高低低。有时作品达不到要求时会怀疑自己，但过一段时间克服后又继续去，我永远都是这种状态，去到我这个年纪仍然这样。”
这才发现原来对于任何阶段的创作人而言，不稳、质疑、突破就如一个无限轮回。不过正因经历这种心理上的高低迭起，才能体现出创作路上的成长。最后，他向我们透露明年将会有一个全新展览，并会带来一些新作，大家拭目以待！如对今次展览感兴趣，大家不妨亲临画廊欣赏 Wilson 这批精心力作。
「石家豪：雜碎 2008 – 2022」
日期：2022年10月28日至11月27日
時間：上午11時至下午7時
地點：JPS畫廊 香港中環皇后大道中15號置地廣塲中庭2樓218-219號舖
执行制片人：莫恩格斯
制片人：孔美美
采访和文本：丽比·尧
摄影：李安迪，谭凯森
摄影师：克里斯·托
视频编辑：李安迪
设计师：克里斯·托
地点：JPS画廊
特别鸣谢：Wilson Shieh
